图为：地底下的煤，成了煤老板们的心灵寄托（图文无关） CFP图
楚天金报讯 本报特派记者乔奇
今年以来，煤价一路下跌。虽下半年有冬季用煤高峰价格回涨的预期，但综合来看，近期煤价走势仍不容过分乐观。
湖北并非产煤大省。目前只有煤矿400家，年产量不过2000万吨，且多数为私营小煤矿。而根据2011年出台的《煤矿企业兼并重组实施方案》，今年年底之前，省内煤矿将实施有效的兼并重组，总数将从400个减至55个。
十年来最大的煤炭熊市，再遇上行业的重组和兼并，一直隐没于主流视线之外的湖北煤老板，何去何从？
目前的蛰伏
“70后”大学生矿主，准备妥当欲大干一场时，遭遇煤炭熊市——
五年砸入5000多万 如今被煤套牢
“一天三包烟，打牌的话五六包。”邹清远说着，又点燃了一支“中华”。他手上的烟似乎从未熄灭。
2012年8月6日，鄂西某县城一个略显老旧的小区，邹清远喷出的烟雾遮住了眼镜的镜片。身为煤矿主中少有的大学毕业生，“70后”的他显得清瘦而斯文，看起来更像一名大学老师。这一形象，足以颠覆许多人对煤老板的固有想象。
邹清远前几年的运气不佳。2010年，他的煤矿只开工了9天。
当年5月前，他的煤矿还在做技改；5月，当地一煤矿特大事故，伤亡10人，“全行业停工整顿到10月8日”。然而，就在他顺利开工9天之后，10月18日，他的矿井内一块顶板塌陷，一名矿工死亡，于是全年停产。
2011年复工，正好碰到一片采区没有煤，当年邹清远总共采煤7000吨。
今年，邹清远总算可以大干一场。然而，煤炭的熊市来了。
迄今为止，邹清远有1万多吨煤堆在山上没人要，他的煤是高品质的无烟煤，按去年800元每吨的价格算，他现在是放着1000万元风吹雨打。“被煤压着”的不仅仅是邹清远。
从2012年年初开始，内需的紧缩和进口煤炭价格的倒挂，让七八年来赚钱赚到令人眼红的煤炭行业，陷入一波始料未及的熊市。今年7月，江苏连云港积压的煤炭一度超过2000万吨，国内各大电厂煤炭存量亦达到历史最高点，国内煤炭价格一路走低。近日，连云港存煤虽然降至800万吨以下，煤价出现企稳趋势，但业内专家仍不敢表示乐观。
“去年800元/吨要排队，今年500元/吨都没人要。”邹清远说。
如果继续降价，从每吨500元降到400元左右，邹清远认为他的煤仍有市场。问题是，他不能亏本卖。
邹清远手头的这个矿，在当地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煤炭质量，都可算最好。2007年，当地煤炭企业改制，邹清远花了1225万元将该矿买下。之后，从2008年到2011年的连续技改，他每年的投入都超过1000万。
工人工资从2007年到现在已经涨了四成不止。炸药价格已经达到15000元/吨，邹清远一年要用30吨。“连坑木都已经从一立方300元涨到了520元。”加上税收和地方规费，邹清远认为他的煤要卖到500元/吨才能保本。
唯一的办法，是停止开采。“这样的话，每年百把万就可维持”。
曾经的辉煌
前些年赚得七八千万的煤老板，有些啥投资——
爱开宾馆和农家乐 很少跟风炒房
在并非产煤大省的湖北，煤老板群体的遭遇，一直徘徊在主流视线之外。
截至去年，湖北煤炭年产量，不过2000万吨，煤矿总数约400个，其中绝大多数为私企老板所经营。跟山西、内蒙等地动辄上亿身家的煤老板相比，湖北的私营矿主，小而低调。毕竟，“山西一个煤矿一天的产量，抵我们一年”。
也许正因如此，在省内的恩施、宜昌、黄石等产煤区，你很难找到炫富的煤老板。没有黄金叶，没有霸王车，8月初某县煤矿企业会议上，记者看到的煤老板们，甚至都不约而同穿着深色、暗花的T恤衫，而会议所在的宾馆，停车场上基本难寻豪车。
但煤老板的暴富，却是事实。
在消除了对记者的顾虑之后，与会的一位煤老板跟记者诉起了苦。
“省内的矿都大同小异。前几年是赚了钱，但这几年的技术改造，又都投进去了。”国有煤矿出身的卢姓老板说。
卢老板在煤炭行业干了近30年。2002年前后恰逢企业改制，当时煤炭市场极差，卢老板联合数位亲友，以一百多万元的代价拿下了目前手头的煤矿。可以看出，相比邹清远2007年入手煤矿一千多万元的成本，2002年不失为入手煤矿的好时机。“现在是彻底套牢。”卢老板说。
记者了解到，以鄂西产煤区为例，目前的煤老板构成，主要分为煤矿行业出身的本地老板、重庆及四川老板、武汉老板三大人群，入手煤矿的年限多在5年以上。
从矿主间相互了解的程度可以看出，大家彼此实质性的联系并不多，个人资产、实际产量很少被提及。主要原因，或在于煤矿股权构成极为复杂，一般来说普通的矿可能有五六个甚至上十位股东。
圈子里并不缺乏“谁谁赚到了”的传言。按照成本计算，在以往的正常年份，年产量达到6万吨的煤矿，一年纯赚一两千万不是问题。有煤老板介绍，省内的建始、咸丰一带的矿主，前几年赢利可能达到七八千万，“当然不只一个股东”。
煤市转熊之后，煤老板大多选择了“蛰伏”。卢老板说，前几年赚了钱的，如果没有在其他方面投资，则赚的钱多半已投入煤矿技改。现在是“进不得退不得”。而省内煤老板的其他投资，一般限于开宾馆办农家乐等行业，投资多在几百上千万之间，鲜有传闻中的炒房者。
与此同时，煤老板学历大都不高，娱乐多限于县城的茶楼、KTV和牌桌之间。“现在穷了。前几年你来就可以看到牌风之盛。”卢老板说。
熊市的伤痛
新一轮重组意味着洗牌，又碰上价格低谷，煤老板揪心——
坚持不住或将卖矿 期盼煤价企稳
2002年，邹清远从成都某高校毕业，到温州做国际贸易。2005年，做不锈钢贸易的他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并很快做到温州同行业第四的位置。回忆起“捡钱”的岁月，邹清远说，“当时100万美元以下的单子都不接”。
2007年，金融危机“风起青萍”，温州外贸一片哀鸿，邹清远决定退出。恰逢老家的煤矿改制，已做了温州女婿的邹清远决定进入。他当时的想法是：资源性行业风险小。
当时的邹清远雄心勃勃。
2010年之前的煤矿，正处于历史上少有的大牛市。然而，在1225万元资源转让金以及每年1000万元的技改费用砸下之后，2012年的邹清远，开始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现在，他给130名矿上人员开会，最常说的话就是，大家明天就可能失业。
主动减产或停产，好的煤层留着不挖。这是当下和邹清远一样所有煤老板的唯一选择。
煤炭熊市之下，地底下的煤，成了煤老板们最后的依靠。“有煤在手，心中不慌”。更重要的是，慌也没用。省内许多技改矿，2008年以来的投入多已达数千万。此时若撤出，必将损失惨重。
更大的问题是，矿卖了之后又能干什么？邹清远说，圈内大多数人学历都不高，一辈子弄煤，除了煤炭，其他几乎一窍不通。
圈内人都在预测本轮煤炭熊市的长短。在专业人士看来，熊市如果继续，则意味着新一轮煤炭投资机会的到来。“形势仍不算致命，但老板们资金已很紧张。如果市场再熊个两年，许多矿主会撑不下去，到时候就是入手煤矿的好时机。”一位煤矿主对记者说。现在年产6万吨的矿，没有5000万元矿主不会卖。
若未来市场行情仍无实质性好转，则前期投入较大的矿主可能选择低位出手。
记者了解到，许多煤矿主都开始找银行贷款。但业内的消息称，500万元一般是贷款的上限，且能够拿到贷款并非易事。
煤矿业新一轮的整合和重组或者将给资金链脆弱的部分煤老板巨大的考验。根据2011年湖北省出台的《煤矿企业兼并重组实施方案》，湖北煤矿总数将从400个减至55个，并且，兼并重组工作将在2012年底前全部完成。按照该《方案》，除资源赋存等特殊原因外，全省煤矿企业年均生产能力原则上应达到30万吨以上。
对于省内普遍年产量只有6万吨的煤矿而言，集团化重组将是一个淘汰和洗牌的过程。部分煤老板忧心忡忡，担心重组会进一步增加他们的成本。
但重组是大势所趋。邹清远听到的消息是，他所在的县市，所有煤矿将组合为一家集团，达到年产130万吨的规模。对此，邹清远没有异议。
今年他已经没有增加产量的愿望。唯一的愿望是煤价早日见底企稳。按照协议，他买下的煤矿总出煤量是130万吨。他说，按照现在的开采速度，怕是几代人都挖不完。
（应采访者要求，文中人物为化名）
（作者： 编辑：特派记者乔奇）
